“你先要选个好专业,再去挑好专业里的好学校。”6月底,36℃高温下的北京,一位父亲拉着女儿匆匆穿过人群。在他们身后的建筑里,某高校举办的高招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会场狭窄的过道里站满前来咨询的家长。手握大沓儿资料的家长们,在各大高校的展位前驻足、询问、记录,试图从展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为孩子的未来寻找最优解。
短时间内“信息过载”的家长们,仍担心自己陷入信息差。
专业“解码”
今年4月,教育部公布2024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全国高校共新增专业点1839个,调整学位授予门类或修业年限专业点157个,停招专业点2220个,撤销专业点1428个,专业调整优化力度进一步加大。
然而,专业的变化,却让一些家长感到无所适从。
王女士就是其中一位。在踏进会场之前,她就为自己定下了此行的目标——弄懂专业名称。
“现在的一些专业名称太抽象,女儿说想报考电气什么的一个专业。现在我连专业全名都没记住,更别说了解它到底学什么、将来能做什么了。”言语间,王女士抽出一摞招生宣传材料中的某一张,指着上面的专业内容说道,“这所学校有30多个专业,我要想了解就得一个一个查。”
家长们正在高招会现场咨询招生老师/央视网记者摄
在专业设置更迭的背景下,许多家长发现,传统的热门专业参考标准正在失效,而新兴专业的培养方向和就业前景又难以捉摸。这让高考志愿填报从“选择”变成了“解码”。
深夜十一点,记者加入的高考招生咨询群中关于专业解读的咨询消息仍在不断弹出。家长们接连抛出“╳╳╳专业学什么”“╳╳╳专业以后就业方向有哪些”等问题,招生老师则耐心地逐一解答。
选专业,听谁的?
闯过了解专业“是什么”这一关,面对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专业,考生和家长往往又陷入新的分歧——选专业到底该听谁的?
在高招会场地外,刘女士坐在长椅上,回想起儿子今天在会场咨询专业信息时的表现:他既像是想“自己做主”,又像是有些“自暴自弃”。刘女士不禁看向一旁的儿子,轻声问道:“你到底想选哪个专业?”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还问我的意见干什么?”一旁的儿子小吴提高音量说道。
在刘女士看来,考虑到毕业后找工作的问题,选专业一定要谨慎,进入专业后学什么内容、毕业后能做什么工作比较重要,“过来人的经验不能不参考”。
而儿子小吴认为,选专业应以自己的兴趣为先,“感兴趣才能学得下去”。
三名考生正在看宣传海报上的专业信息/央视网记者摄
另一边,石先生一家正采取沟通协商的模式为孩子选专业。“我们会先询问孩子的意见,再根据他的意愿给他提供3~4个可供参考的专业。选专业不是迎合某一阶段性需求的被动选择,如果孩子不喜欢这个专业,却强求他选,他学的时候也许会不开心,未来的工作也不一定得心应手。”
准备报考材料学专业的刘同学也持相同观点:“因为毕竟要学4年,未来可能还有升学深造的打算,自己学得下去,肯定是第一位的。”
专业决策的“备选”
即便考生和家长在专业选择上达成一致,仍可能陷入另一种“纠结”:考生想选感兴趣的专业,但分数可能不够。
这时,家长往往会将转专业政策作为最后的“备选方案”。
近年来,多所高校放宽转专业限制:西安交通大学规定,学生可零门槛转专业,转出专业不设置门槛和要求,转专业对全校所有学科开放,不设学科限制;武汉大学规定,从2024级起,学生大类分流至具体专业时间延长至大三下学期;北京工商大学规定,入校后转专业不再受高考选考科目限制,安排在大一结束后有一次转专业机会,学生可以根据个人意愿跨学院甚至跨学科门类申请转专业。据统计,2024年转专业成功学生数量约占总申请人数的88%。
在高招会的休息区域,家长正在翻阅高校资料/央视网记者摄
陈同学将转专业视为“结果是好的,只是稍微绕了点路”的选择。
“学自己不感兴趣的专业会学得很痛苦。如果我喜欢一个专业,但我的分数只够上同学校的其他专业,我还是会考虑先选择其他专业,入学以后再转到自己喜欢的专业。”
刘同学则认为,转专业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新专业,转专业带来的不仅是学习科目的变化,也带来了人际圈子的变化,并且还有许多变化是我们没办法预料的。”
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崔盛曾参与学校的招生工作,他发现很多咨询招生信息的家长都喜欢问:“孩子能否通过入校后转专业进入心仪的专业?”
遇到这种问题,他表示无法用简单的“可以”或者“不可以”来回答。
“例如,学生发现入学后难以适应专业学习的进度和内容,特别是个人兴趣不在其中,那么转专业是一种好的调整;如果学生在填报志愿时倾向于选择某个专业,但是在入学后发现自己对该专业理解有误,或者发现自己能力有限,这个时候也可以考虑转专业。”崔盛说。
但如果转专业变成跨越招生门槛的“进路”或者逃避学习困难的“退路”,就违背了政策的初衷。“这样往往无法达到转专业真正的目的。”
如何选到适合自己的专业?
崔盛指出,当前专业调整变化较大,尤其在今年出台的本科专业目录调整上,呈现出三大趋势:一是体现出国家战略导向,比如低空技术与工程、碳中和科学与工程等专业的增设;二是凸显出学科交叉的理念,比如智能分子工程、时空信息工程等专业,打破了传统学科壁垒,展现了对于培养复合型人才的要求;三是产业适配性显著提升,国际邮轮管理、航空运动等专业的增设,意在推动人才培养与区域经济发展协同共振。
部分高校在专业设置上“AI浓度”升高。例如,人工智能教育、智能视听工程等专业的增设,反映了人工智能在赋能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人才需求。
在此背景下,部分考生及家长对于新专业的报考存在担忧,但也有部分对新专业跃跃欲试。“新专业的未来发展前景尚不确定,选择的成本随之增加,了解专业需要搜集的信息增多,导致决策的周期变长。面对这些变化,考生及家长不必焦虑,也不要急于追新。”崔盛建议,在选择专业时,还是要以考生个人的兴趣和意愿作为主要决策因素。
面对当前考生及家长的选择困境,崔盛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提供帮助:首先,对于政府相关部门而言,可以在信息透明化方面再做一些努力,给予学生和家长更多的权威信息和动态的跟踪数据。特别是对新一轮发布的急需领域的人才需求,应该建立相应的信息公开机制,尽量在一些考生及家长熟知的渠道或平台上发布信息。
其次,高校需要做好弹性的人才培养机制以及新增专业的试错机制。比如采取大类招生、微专业拓展等,为学生提供更多、更宽的培养口径。
最后,可以把相应的专业规划、生涯发展等内容前置到高中阶段,为学生的专业选择以及未来职业生涯的发展规划提供帮助。同时,给学生做一些专业发展和专业适应的测评,帮助学生明确自己的未来发展方向,提前做好布局。
编辑:王智韬
来源:央视网